紀元1285年12月4日
12月,才剛下過雪的深冬。
裘安裹緊斗篷,看著眼前的這個老舊門板,抬手敲擊。
三聲用拳敲擊,停頓六秒,然後是五下拍擊,停頓七秒,0去除,後面的數字無意義......
他按照著順序敲擊著酒吧地下室的門板並帶起了一副油彩面具,幾秒後門板上的橫向小窗被拉開,一雙陰暗的眼睛對上了裘安的面具。
門後的人確認來人後笑了一聲,「晚上好,小丑先生,你差點就遲到了。」他說著,並幫裘安開了門。
裘安面具下的嘴角無聲地笑了笑,逕直往前走了一段長廊並推開深處的門。
門內的座椅隨意排放,已經有十幾位同樣蒙著面用斗篷包覆自己的人落座,在裘安找了個位置坐下後,正中央的空地地面突然隆起一個鼓包,泥土塊扭曲塑形著出現五官四肢,一個極為逼真的泥土老年男性假人憑空出現在了中央。
然後,泥土假人的眼睛「看」了一圈周圍,張開嘴發出聲音:「開始交易吧。」
「等等。」有個人舉起了手,「奈特大人呢?」他問。
「奈特大人今天不在。」中央的泥土人說。
「那麼誰要來負責見證交易?」那人又問,語氣有些不悅。
這是場涉及神祕學物品及知識的交易,在灰都內這類集會大多存在具有公信力的見證人。
而在黃色房子正下方的聚會見證人,通常都是奈特大人。
只見中央的泥土人發出了嘲諷般的笑聲,「你是新人吧,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得知這裡的,不過你是否太小看奈特大人了?」他說:「大人既然接下了見證人的職責,那麼他肯定有辦法讓所有人,在場的,都逃不過他的注視。」
「老頭,別說這種恐怖的話。」裘安忍不住道。
泥土人看了一眼裘安,嘿嘿笑了幾聲。
「嘿,不過,原來那個獨眼怪物今天不在啊。」另一側有個聲音尖細的男人笑說。
「慎言,灰狗。」泥土老人警告。
被喚作灰狗的男人在兜帽下聳聳肩。
「那麼,交易開始。」
「求購巨人人面蜘蛛的絲線。」有人說著。
巨人人面蜘蛛的絲線,記得那是有一個中古時期流傳下來的女巫教派用來做卷軸的材料,但是巨人人面蜘蛛這種東西的絲線價錢大概不會遜於石像鬼的眼睛。
果然這話一出不少人都笑了出聲。
「在這種對外的交易會你想交易到巨人人面蜘蛛的絲線會不會太異想天開了?」另一邊一個人笑。
「......我就是問問看。」求購的人忍不住道。
流產的交易在聚會中屢見不顯,倒是裘安頓了頓,笑說:「實貨沒有,不過我有點情報你想不想要,50鎊。」
「......好!」那人咬牙,說:「若是你給我假消息......」
「不會,我也是有信譽的。」裘安無所謂的說,接過紙筆寫下了情報。
『大約三個月前,黑白兩教會在南區大鷲尾街捕獲了一隻誕下子嗣的巨人人面蜘蛛,或許他們會有點留點材料。』
交易成立,求購人看完了紙條後一把憑空出現的火苗將紙張燒的一乾二淨。
這邊另一個人開口了,「諸君,我有個神奇物品想要販售。」
所有人的目光迎向前,那人從包中拿出了一個黑色絲絨盒子打開,裡面是一隻用純黑色羽毛製作成的羽毛筆。
「這東西來自神秘工匠的一次失敗的嘗試,名字是『厄運詛咒之筆』。」他說著:「只要使用這支筆寫下詛咒的語詞,就會機率實現詛咒,根據我們的測試,大概每十次詛咒會有一次是失敗的。」
「但詛咒也有限制,咒人死亡的至今沒有成功,最多到斷手斷腳,另外握著這支筆同時還能擁有一些基礎的死靈術,以及這支筆還有點負面作用,持有一天後身體會逐漸開始冰冷,超過三天身體會轉變為死屍,效果無法逆轉。」
「低於1000金鎊不賣,或是提出等價值的物件。」
這支筆有些過於危險了,裘安皺眉,詢問:「你說這是工匠的一次失敗嘗試,那個工匠原本想要做什麼?」
販售者笑了笑,「寫下名字就會讓姓名持有者死亡的筆。」他回答。
「......那我很高興他沒有做出來。」裘安依然皺眉說。
「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過這個工匠為了蒐集材料已經死在了一次的死靈暴走中。」販售人還是笑。
泥土老人冷哼了一聲,「這種東西要真的做出來肯定會帶有活著的特性,說不定會時不時地殺死自己的主人。」他說:「基於安全,我會將這件事通報給奈特大人。」
販售人聳聳肩,「所以說,有人想買嗎?」
「嗯......。」被喚作灰狗的男人沉思,「有趣的神奇物品,我買了,1000金鎊。」
交易也順利的成立。
灰狗仔細的觀看著這隻黑色的羽毛筆,未被面具遮住的嘴角勾起了深邃的弧度。
「說起來你們知道嗎,據說在這個魔術師俱樂部地下室裡有個房間放著奈特專屬的一個神奇物品,只要能夠觸碰就能夠獲得更強大的神秘力量。」
「然後,那個傢伙今天不在......」
異變突生!
裘安立刻將手伸向腰間的槍帶,但他動作快不過灰狗抽出的「厄運詛咒之筆」。
下一秒,一個基本的召喚死靈附身立刻將在場所有人的身軀凍在原地。
「灰狗,你......!」
「哈哈哈,不錯,這一千鎊值得。」灰狗笑了一聲,還故意朝裘安嘲諷的笑,「你大概是俱樂部裡的核心人士吧,小丑先生,現在你就看著我把你們老大最重要的東西拿走吧。」
裘安瞪大眼睛。
灰狗笑著走進了深處的走廊中,裘安艱難地讓自己的身體回溫,「老頭,為什麼不阻止?」他抱怨。
「我只不過是一塊土。」土人老翁說。
一旁同樣被定住的與會人士們慌張的看著,深怕自己被魔術師俱樂部的人找麻煩。
「不,不是。」裘安道,感覺到自己漸漸找回控制的手腳,「你不怕到時候清理會很麻煩嗎?」
「......」此話一出,土人老翁沉默半晌,「......有道理。」
話剛說完,走廊深處就傳來了猖狂的笑聲,裘安強迫自己的手腳移動,立刻衝向那間俱樂部成員都不願意接近的房間。
那房間門已經被撞開,空無一物的房間中央只有一張圓桌,木製圓桌上擺放著一朵插在花瓶中的花。
一朵正散發著瑩瑩藍光的花,看似平平無奇的花。
「......那是什麼?」跟過來的人下意識發問。
裘安漠然地站在門口不進去,也阻擋了同樣想進去的其他人,「不要靠近!」他說。
「對,最好不要靠近。」
突如其來的淡然聲線響起,裘安悚然一驚,看見了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魔術師俱樂部召集人。
「奈特大人。」他微微退後一步並向對方敬禮。
奈特笑了笑,深邃的單隻眼睛注視前方。
而只見已經站在圓桌旁的灰狗詭異的完全沒有注意到突然出現的奈特,他猖狂的笑著伸手握住花瓶,「瞧阿,就這樣一朵花,一朵會發光的花值得你們保護成這樣?果然是了不起的寶物吧,很好,現在我就要......」
「......啵。」
「......??」
怪異的細微聲響在下方響起,灰狗銜著笑容看著他所握住的花瓶中的那朵花,那朵正舒展著花瓣與葉子的花。
「......啵啵,啵。」
僅像是泡泡破裂的聲響,但灰狗的表情像是被固定住了,他僵硬著掛著詭異的笑容。
下一秒從他的鼻孔中流出鮮血,一滴,兩滴。
然後,他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阿阿阿阿阿阿!這什麼東西!!住手!我的頭好痛!東西灌進去了!太多了!好痛!好痛!住手!阿阿阿阿阿!!!!」
他慘叫著抱住頭,鮮血無法止住的從鼻孔與眼眶混著眼淚鼻涕流淌滿臉。
花瓶被狠狠的扔出去,但卻在扔出的瞬間就被不知名的力量固定在了半空中。
「你獲得了你想要的神祕力量了嗎?」
腳步聲迴盪,奈特笑著擺動手,花瓶顯然是被他的能力固定在空中,上頭的花似乎注意到了奈特的靠近,揮動葉片似乎在向他打招呼。
砰的,灰狗抱著頭倒在地上,他滿臉骯髒的血汙恐懼地看向奈特。
「不,不,求您原諒......」
「怎麼會這麼說,我又沒有生氣。」奈特笑著,讓那朵正搖晃著的花朵連花瓶一起放回了原位,「不如說,我很高興你富有的挑戰精神。」
狼狽不堪的灰狗眼神希冀著,但裘安知道奈特大人這話可不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的,奈特大人瑩綠色的單眼有神秘在流轉,隨即開口道:「所以說,怎麼不多碰一點呢?」
「不,不......」
灰狗愕然的掙扎著想要逃跑,卻猛然發覺自己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了。
無法控制的雙腳扭轉著強制往前踏步,身體繃得筆直,雙手也僵硬的往前伸向那花瓶,唯有臉上的五官能夠控制,灰狗的瞳孔被恐懼支配著用力震顫,嘴上不斷哀求。
「不,求求您,對不起......」
「求求您,我不想,我不想死啊,我......」
「阿阿......阿......」
隨著腳步不斷繼續靠近花瓶,從他七竅中滲出的血越來越多,已經化為暗紅的血漬濡濕了他的衣物,整張臉滿是血痕與淚痕。
然後,他再度握住了花瓶。
「......啵。」
門外的裘安往後退一步,魔術手法一樣地拿出一把花傘撐開擋在前方,傘後還有一個瞬間就來到他旁邊的奈特大人。
而自灰狗七孔滲出的血量越來越多,最後撐得他的頭開始慢慢脹大。
砰!!
就像氣球撐太滿爆炸一樣,大量的血液混合著白色的腦漿與組織液噴飛了老遠,濺滿了房間牆、周遭看熱鬧的人還有那把花傘。
現場許多人發出了乾嘔,而一乾二淨的裘安面無表情地收傘,甩掉肉塊。
「辛苦你了。」奈特笑笑著對裘安說,信步走進房內踩出地上一個又一個血腳印,然後拿出白皙的手帕替葉片噴上髒污的藍色花朵擦了擦。
在巨量的血痕與肉塊中安然擦拭著花朵的紳士。
「抱歉了各位,看來今天的交易到此為止了。」奈特微笑地說:「我們下次再見,但願你們都是個不會隨意盜取他人財物的小輩。」
「......」
最後只剩下裘安留在原地看著這一片觸目的狼藉和地上的無頭屍體。
「大人,不用我們幫您處理嗎?」他問。
「不用,除非你也想腦袋爆炸。」奈特說,靠著桌邊,「說起來,能得到神秘知識這點確實沒錯啊。」說著自己笑了出來。
前提是,要活下來才行。
裘安對此不予置評。
而那朵藍色的花依然伸展著花瓣,散發著瑩瑩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