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1286年4月27日
純白的大主教衣裝隨風飄動隱隱帶起淡淡的百合花香,阿茲利.斐迪南手中抱著十幾枝百合花輕哼著歌漫步在大教堂的走廊上。
他就這樣掛著漂亮的微笑,手抱著從各處的人士給他的百合花一路的往上走到了迎光者的辦公室中,然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之中將那整束的百合插進顯然已經早就準備好白色花瓶之中。
「閣下,這......還是一如既往的誇張啊。」
白之教會執事之一,迎光者第三小隊隊長尼古拉.赫克曼扯扯嘴角說著,稍微掃了一眼大略抓出這整束至少有十支以上的百合後無奈,「您若是沒有打算回應的話為何還要全收呢?」
「你說這話可不對。」阿茲利嘖嘖兩聲,搖搖頭說道:「我等代表著白之王慈愛的象徵要將慈愛普照世間,那麼自然也要平等的收穫這些回饋給我等的愛。」
「......」尼古拉張了張嘴,頓時竟也找不出反駁的話。
「呵呵,別擔心,我是王的僕人,我自然有自己的分寸。」阿茲利笑了笑,說。
雖然不清楚王的僕人和分寸之間的聯繫,但尼古拉也沒再說話,聳聳肩退開。
將每一朵白百合都安安穩穩的整理好後,阿茲利微笑著往後退一步,抬手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
啪!
似乎有什麼破碎掉的聲音,但也許只是錯覺,辦公室中的不少人頓時左右張望了一下。
「閣下?」尼古拉微微蹙眉,問。
阿茲利笑著向他點點頭,「赫克曼先生,這裡暫時先交給你指揮。」他說。
「不需要讓您帶一隊人去嗎?」尼古拉皺著眉頭問,看向那一束百合花。
「不用。」阿茲利搖頭,「不過是稍微善後而已,不必這麼勞師動眾。」
尼古拉沉默片刻,頷首,「那您路上小心。」他說。
這位大主教再次輕哼著歌走出了辦公室。
他駕輕就熟的走出教堂,微笑地向每位與他打招呼的信徒們回應,輕巧地繞過想靠過來的女性們,婉拒了想要送他水果的攤販,摸了摸向他祈求祝福的小孩們的頭,避過蒸汽機冒出的黑煙,繞過了正在為機械發明吵架的技師們,為街邊乞討的乞丐默默的祈禱,閃過不顧路上坑挖激起水花的馬車,掠過倒在路邊的髒污垃圾,躲過正向路人強行收保護費的黑幫,閃身進黑暗的小小巷子中......
城南仍然一樣的髒亂與混亂,那是與阿茲利身上潔白的長袍完全不合的氛圍,他的存在就像是黑暗中的顯著亮光,而這抹亮光卻沒有被誰注意到似的掠過眾人的視線,然後在這抹黑暗中慢慢地推開一處的房門。
黑暗中的小店面擺放著凌亂的煙草與不知年份的劣質酒,櫃台後戴著面具的老闆見了來人似乎一頓,還是用粗啞的聲音笑著招呼了,「歡迎光臨。」
阿茲利輕笑一聲拿起了檯面上的一包廉價捲菸,那是包廠商還有些品味的品牌,名字是「大鷲尾」。
菸酒商低低哼著,「十金鎊。」他說。
「這東西可不值十金鎊。」阿茲利依然微笑著說。
「不不不,這你可就不知道了,親愛的白之大主教大人,我有我的成本考量。」菸酒商說著,幅度誇張地聳聳肩,並沒有打算降價的意思。
「你認為我等一下要的情報值這個價錢?」阿茲利問,微微瞇起眼睛,「不愧是後巷的情報菸酒商,連我還沒問出口的問題你都能曉得?」
「哈哈,你會問的問題也就那些而已。」菸酒商回。
「是嗎。」阿茲利輕聲哼哼,隨即他伸手掏著口袋,慢慢的一張一張拿出了十張一金鎊面額的紙鈔放在那陳舊的木桌上。
然後,慢慢收手。
菸酒商也拱起身體。
「那麼看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
來到這邊後他就確認了,空氣中微微散發著微光,那是樹妖精的粉塵,沒什麼大用,就是會引起如妖精作戲般的隨機小惡作劇。
以及在空氣中還未散去的百合花香,與自己衣物身上附著的神秘一模一樣。
霎時,從菸酒商腳底的影子鑽出了漆黑的繩索捆住了阿茲利,黑霧自他的周身蔓延,他用嘶啞著聲音開了口。
『死......!』
詛咒的話語擊中了被黑繩捆住的阿茲利,腐朽的氣息侵蝕著被禁錮的人,而菸酒商毫不猶豫地轉過身打算立刻從後門離開。
然而還未等他踏出第二步,背後就猛然冒出了強光,宛如來自深淵的枷鎖以及腐蝕的語言在強烈的光芒之下蒸發殆盡,毫無損傷的阿茲利攤開手,即使在室內也面向天空。
閃著金光的某種力量化成一道又一道無形的牆面幾乎是瞬間將整個小小的店面封鎖,也堵住了菸酒商的退路。
「......哈哈,何必如此呢,阿茲利?」菸酒商無奈的說。
聞言阿茲利淡淡的勾起唇,往前踏出一步,「我能私下對你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有時候你很好用——但唯獨你不該在今天搞你這些小動作,親愛的⬛⬛。」他說。
「今天可是春日祭,是讚頌王的聖禮,所以,你必須受到一點懲罰才行。」
「我搞小動作?我破壞了讚頌白之王的聖禮?哈!」菸酒商不怒反笑,「要不要聽聽看你在說什麼,你不去搞那些不知道在買花上貪汙多少錢的成員,跑來搞我這個不過是做了點惡作劇的小攤商?」
阿茲利微微瞇眼,「不用你提醒我,而且,現在是在針對你。」
話說完,他又攤開了手,讚美王的姿勢。
「哇!你這個腦子有病的狂信徒!」
菸酒商大笑著說著,接著他從身上斗篷其中一個暗袋拿出了一根閃著黑芒的生鏽鐵槌,鐵鎚上的鐵鏽似乎還沾染的暗紅,一股邪異自那把鐵鎚的鎚尖冒出,他揮舞鐵槌砸向了發著淡金光芒的無形之牆。
『腐朽......!』
附著著神秘力量的話語脫出口,霎時未知的力量劃破了菸酒商的手臂,連同衣物的一部份露出滿是陳舊難看傷疤的左臂以及噴濺飛出的鮮血,鮮血灑落在地面,卻像是擁有生命一樣的開始自主流動,僅幾秒的時間便滲入了鐵鎚尖端擊中的那個縫隙中。
瞬間整個封鎖房間的金色牢籠開始震顫並腐朽,血色的裂痕肉眼間侵入空間,阿茲利不滿的皺了皺眉,「何等汙穢之物......」
「畢竟我是下賤的老鼠,跟您可不一樣。」菸酒商嘻嘻一笑,似是那把鐵鎚的副作用,劃開他手臂的無形力量越來越多,他的手臂上的傷口也越加猙獰,噴濺並滲入的血也越來越多。
阿茲利冷哼一聲,抬起單手一揮,一把似是由光芒組成的白色長劍出現在他的右手中。
「你以為就憑你那把鐵鎚能從我手中逃掉?」光輝中,他問了。
「當然不。」菸酒商依然笑著,「反正只要拖住你就行了。」
「嗯?」
菸酒商那張怪異的面具突然面向阿茲利,咖搭的機關聲一動,那張奇怪的鳥嘴竟這樣開啟了一個縫。
就像是什麼怪物張開了口一樣,下一秒,強烈刺耳的尖嘯聲從鳥嘴面具中傳出,正面的擊中了阿茲利。
靈魂尖嘯頓時讓他身形一晃,啪的一聲手中的光劍散化成光點。
趁著這一瞬的空檔,菸酒商粗啞的聲音再度出聲。
『墮落......!』
阿茲利腳下的木質地板頓時化為了漆黑的泥漿,然後在下一秒向四周暴起,像是擁有生命的要將他吞食入腹。
瞬間阿茲利的視線被一片深沉的黑暗覆蓋。
深沉的,悠遠的,逐漸在耳邊閃出陣陣囈語,企圖使人墮落的......
「......」
「呵呵,不過是這等的黑暗......」
房屋內,再次施展了語言的菸酒商咳了咳,也不管正不斷滴血的手臂將那把染血的鐵鎚扔出去,僅用徒手扣住了那被槌出來的縫隙使力硬是掰開了一個單人能通過的裂縫。
血液滲透的到處都是,然而戴著面具的男人卻沒有一點反應,而正當他準備踏出牢籠時,背後忽然傳來一聲莊嚴的聲音。
『喔,讚美您,光耀大地、偉大的「白之王」。』
然後,光輝滲透出被包裹住的黑暗,那一霎那被照耀到的所有物件似乎都在微微顫動,菸酒商感覺到自己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被那道白光照耀到之後開始搔癢,尤其是傷口附近的皮肉,能夠看到肉眼可見的增生。
但那又不是自我癒合的增生,而是如同繁殖而結穗的腫瘤......
「......!!你這傢伙!」
不只是皮膚,被光照耀的地板、木桌木椅竟也冒出了新芽,梁上結出了一串葡萄,柱子上長出了一球又一球的捲心菜,地面上不只縫隙連地板本身也冒出了一叢又一叢的雜草與麥穗,小蟲與蟑螂老鼠生機活躍的四處鑽動,宛如形成了一股詭異的生態區。
這些異常增生的植物動物在持續的光耀下不久後竟是紛紛長出了一張張的嘴,嘴中同時呼喊著。
「「讚美!讚美白之王!讚美您!」」
那包裹的深淵黑暗就這樣在豐收的讚美聲中崩解,阿茲利身形完好的站在那裡,他的髮絲與衣袍無風自動,蔚藍的眼瞳中滿是星火的流光。
在這樣下去連身上的細胞都會開始讚美起「白之王」吧,姑且是知道自己逃不掉的菸酒商大笑,道:「你搞成這樣難道不怕那傢伙的注視嗎?」
「怕什麼。」阿茲利嗤之以鼻,「那個不過是一點碎末的殘渣,因為有用才被留下來而已。」
「何況,現在在這裡的你才是重點。」
那把光之劍再度出現在阿茲利手中,下一秒立刻劈向了被光照耀得動彈不得的菸酒商。
砰!
光劍準確且毫不猶豫的將他從頭頂垂直劈下,那身體裂成了兩半,腦漿混合著血液與脂肪往四周噴濺,落成兩半的肉塊噴湧的血漿沾汙了那些正盛讚著的花草植物上,然後又再度分解為更小更細碎的血色肉末,濺的這滿屋都是。
在滿是豐收的屋中的血肉之景。
阿茲利撤去了周身的光芒,異常增生的怪異植物也因此緩慢凋零然後落到地上腐朽徒留下這一地的肉塊血汙。
半晌後,那些血塊肉末微微抽動,開始慢慢擁有自我的往同個方向移動。
『呵呵呵......簡直是瘋子......』
『貴族們用著白之王的教典貪晌淫穢,商賈們用白之王的名義欺壓弱勢,教會成員各個貪污腐敗,而最虔誠的主教大人卻只敢動我這種小人物......』
房屋內迴盪著菸酒商的聲音,『白之王這位神明可真是可憐......』
「你還想在變成碎末一次嗎?」阿茲利微微瞇起眼睛說。
『我可不要,呵呵,總之,這次是我輸了,這是理所當然的,我當然不可能贏你,這十金鎊還真是收少了......』
血肉趴伏在地板上流淌著,漫過已經恢復正常的桌腳與櫃台,慢慢往後台門的門縫鑽入。
『至於你,反正那是你們白色的事,哈,我開始期待下次的見面了。』
『再會了,白之教會大主教,阿茲利.斐迪南......』
「我也會期待。」阿茲利再度彎起笑容,看著那攤血肉鑽進後門門縫消失不見。
懲罰已經到位,他笑著回過頭,在那個視線落到此處前哼著歌離開了這個小小的房間。
想著最後的對話,阿茲利輕笑了出聲。
「擔心什麼。」他喃喃自語著。
「那些東西總會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