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1286年5月18日
三支燭火靜靜的在黑暗中燃燒著。
燭影搖晃間映照著這個狹小灰暗的房間,五個身穿斗篷的身影站在房間中,圍繞著燭火以及燭火前方,那畫著神秘符號的詭異祭壇。
祭壇四周,是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那些屍體各個殘缺不全,卻又彼此相連,有的屍體缺了一隻左手和一隻右腳,卻從缺失的右腳處連接出了另一個軀體,另一個缺失的眼窩中鑽出了二十幾隻的手指,還有從破開的腹腔中連接著一隻左腳,散落一地的詭異軀體聚集成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怪物一般。
穿著斗篷的五個身影在那燭火與祭壇面前跪下,額頭貼著地面向著某種不存在的偉大獻上虔誠的祈禱。
「喔!偉大的『深黯之母』,惡魔的歸宿,慾望之巢蛹......」
一句句禱詞在燭火間搖晃,四周的空氣開始逐漸凝結扭曲,那些嫁接的屍體們開始微微地扭動靠近,好似有什麼東西正在吸取著這些「食糧」。
半晌後,猛然啪的一聲,四周的屍體狠狠炸開化為一片的血肉與脂肪,腥紅蔓延在這整個地板、牆面與天花,還有那些祈願者的斗篷上。
那些人沒有絲毫的驚嚇,依然虔誠的趴跪著,而那些四濺濃稠的血肉開始如有意識地聚集,流進了祭壇之前,最後匯集到祭壇之上,那個鐵灰色的深罐中。
「阿,阿,成功了!讚美您,偉大的『深黯之母』。」
為首的人欣喜若狂地抬頭,顫抖著手握住那個罐子。
「從現在起,是改變時代的開始......!」
突然,一道閃著淨化白光的箭矢倏地穿過了為首者的腦袋。
閃耀著光芒的箭矢穿透腦門猛地插進了滿是血跡的地板,捧著罐子的人還保持著狂熱的笑容瞬間躺倒在地,鮮血從那貫穿的腦門中濺射而出。
「!!是敵......」
其他狂信者還未將話說全,碰的一聲屋頂被暴力炸開,更多的白之光箭矢穿透了天花如同下雨般狠狠的紮進這間邪教儀式的房屋中。
這瞬間又有兩個人被光箭刺穿了周身,帶有淨化之力的箭阻撓了他們操控血肉的神秘,被射中的狂信者們紛紛緩慢下來,其中一個幸運躲過的斗篷人衝向前企圖將房間的門推開離開現場。
但他的手碰到門把的瞬間突然出現的某種光立場將整個房間包覆,同時切斷了那人伸出的右手。
「阿阿阿......!!」
那人發出慘叫,下一秒白金色的火焰點燃了他的身體,瞬間將他化為一個火人。
「該死的,是白之教會的那群走狗......!」
碰!天花板被某種強大的力量拆飛,數名身穿著白色制服的迎光者跳入了這間地下室,一道金色光芒如同晨曦聚集的大劍由上劈下,直接將那一個自燃成一支高亮蠟燭的邪教徒身體劈成肉末。
迎光者們紛紛握緊著手中的弓弩,咻咻咻,又是數十支淨化箭矢將這個滿是邪異汙染的地下室點燃。
為首的迎光者揮動手中的白皙大劍,沾黏在劍上的肉末自動地被淨化,那人嫌棄的皺著眉頭,捻熄了嘴裡的菸頭。
在火力以及克制淨化武器的壓制下,這場針對邪教徒的清剿行動沒有超過五分鐘。
「所有人,清理現場。」
「是!......還有隊長,拜託您別再抽菸了,您的制服都是一層煙味。」
「少囉唆。」尼古拉.赫克曼往隊員的臀部踢了一腳,「索菲亞,對現況占卜,自己注意不要深入。」他說著,盯著這滿地殘餘的怪異嫁接屍身和那個祭壇,嫌惡的抬起光之劍,往下一斬。
砰!那祭壇脆弱的碎成兩半,隨之而來的是逸散出來的邪惡力量,宛如要激起所有人心中的惡念一般,同時地面上的屍體們隱隱要產生暴動,但這速度快不過四周的迎光者們發動的淨化,隨著祭壇粉碎,這些不成樣的屍體也一塊塊崩落,散發出難聞的腐敗臭味。
這時,名為索菲亞的迎光者睜開了本來緊閉的眼睛。
「隊長,這裡舉行的是向名為『深黯之母』的邪神獻祭而獲得某種回應的儀式,他們獲得的東西是什麼我不敢深入去看,只知道充滿邪惡與血肉。」她語速飛快地說:「然後壞消息,這裡原本應該有五個人。」
地上仰躺的新鮮屍體只有四具,霎時尼古拉神色一愕然。
「最後一個人把獻祭的產物帶走了。」
唰的一聲,尼古拉立刻翻身跳出了這個地下室。
「所有人,追出去!」他大吼。
逃離的邪教徒身受重傷並沒有逃出多遠,迎光者們在透過占卜與尋人的神祕不斷的追捕,小巷中抱著一個罐子的邪教徒看見了即將到來的白色身影瞳孔一縮,深知自己大概是逃不走了。
該死的,不能讓一切失敗......死到臨頭的他卻向著迎光者們露出了張狂的笑容,周身血肉溶解,在迎光者的面前鑽出了小巷衝向了城西的大街上。
「!糟了,那邊是街道!」
說起來應該,不,絕對是迎光者他們的失誤,錯誤的估算當下敵人的數量,居然放走了一個還讓對方跑到了街上。
那個邪教徒渾身是血的走在行人穿梭的街道上,路旁的路人驚恐地望著這一幕,尼古拉用力咋舌,朝著隊員喊:「不要保留,動用封印物也沒關係!」
「可是這裡是街上......」「不要管,結果我來扛,不能讓那個傢伙離開!」
「哈哈......哈哈哈!」
望著從背後追上來的迎光者們,邪教徒大笑出聲了。
「聽好了,白色的走狗們,我是偉大至高的神明『深黯之母』的虔誠信徒。」
「母親將引領我們走向高位,帶領我們突破身軀的籓籬,如你們這些渺小的白色屑末肯定無法獲得救贖,我們才是被選擇的人,我們會解放灰都,解放一切!」
「今天就算我們死於這裡,母親的救贖仍然會賜予這腐敗流膿的城市!」
他隨即高舉起那個罐子,在迎光者和路人的面前將罐子中的紫紅色液體灌入嘴中。
咕咚,宛如聽見吞嚥的聲音。
「媽的......!快阻止他!」
左輪手槍擊發出子彈打在邪教徒身上仍然無用,其中一個隊員咬牙拿出了一罐小小的水銀色液體倒出,液體化為了閃著銀亮光芒的長槍急射而出,直接貫穿了邪教徒以及那罐獻祭產物。
罐子掉落在地面,沒有飲盡的紅紫色液體灑落一地,正微微蠕動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氣息。
銀亮的長槍觸碰到的地方與血肉漸漸附上了青黑色的毒,邪教徒動彈不得已經奄奄一息,最終還是朝著天空露出笑容。
「讚美您,偉大的『深黯之母』!」
下一秒,他的身體一塊一塊膨脹擠開皮肉,脹大成如同真正的怪物一般。
完了......那是那瞬間在尼古拉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狀似有什麼東西在那膨脹的膿包中游移著,隨後血肉噴飛,一個又一個的膿包炸開,從膿包中鑽出了一隻隻的畸形軀體,有十隻手指的手,兩個腳掌的腳,裂開的胸腔,無數顆血紅的眼睛。
隨之炸開來的,還有一陣陣腥紅色的怪異霧氣。
周遭的路人發出尖叫,首當其衝的路人吸入了那紅色的霧氣後發出劇烈的咳嗽聲,然後他們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嘴角滲出血,眼睛與耳朵與鼻孔也流出血,咳嗽更加劇烈,咳出了一塊又一塊的血肉後倒地不起。
迎光者們愕然看著這地獄的場景。
尼古拉強迫著自己撐起頭,朝著街道上大吼。
「所有居民!關緊門窗不要走出門!」
靈性激烈預警的潔爾猛然瞪大眼睛望向天空,看見了不遠處街道上被風吹散的紅色霧氣。
發生了什麼事......!在街道上的她往前跨了一步瞬間來到了事發街道上,目睹了所有的慘狀。
這個規模和災情容不得她再猶豫,儘管知道這麼做會讓自己遭到不小的反噬,潔爾還是拉掉了臉上的面紗。
『吹散吧!』
突然颳起的強烈大風將那劇毒的紅霧吹往高空,而潔爾猛地吐出一口血,搖晃著身子差點跪下。
白之教堂內,倚著窗台往外看去的阿茲利看見了被風吹散的紅色煙霧,倒是勾了勾唇。
「拉普勒斯女士還真是拼命。」他自言自語著,「說真的,我其實很敬佩您,您是如此的正直、節制,且嚴格的遵守著自己信仰的高潔之人。」
「但是,這座城市真的值得您如此拼命嗎?」
一心向前的愚者向著空無一人的前方自我問詢著,風吹過窗台灌進室內,將辦公桌上一份又一份的報紙和帳目與秘密文件吹得翻飛作響。
其中一份寫著機密的文件被風吹起,旋轉飄動,最後落到地面上。
關於灰都區白之教會教士與信徒包庇犯罪事項查核、關於灰都區白之基金會資金流動查核、關於灰都區信仰白之主的貴族以王之名事項查核、歷年彈劾名單與實際執行查核......
落款,白之教會總堂刑偵部......
城北,那個始終運轉著機關聲的房屋不少人不安的遊走著,消息傳得飛快,他們已經知道不能開窗不能吸入那個紅色的煙霧。
頂層的房間,喬瑟透過窗戶靜靜地望著窗外。
他幾乎能夠預見,大規模目睹了神祕事件的灰都市民接下來的動向,而他也只能坐在這裡,一動也不動望著塔的傾倒。
隔壁的房間,梅梅同樣一動也不動地盯著那份最新拿到的資料。
紀元1263年,莫爾菲夫妻研究將神祕附加於特定機械的技術,但由於實驗失敗召喚出了危險的靈界生物,暴虐的靈界生物燒毀了整棟房屋,喬瑟.莫爾菲以失去一隻腿的代價帶著自己的孫女逃離房屋......
「阿阿,原來爸爸媽媽也跟我想一樣的事呢。」
她開心的笑著,同時也看見了那片煙霧。
「這一定是個機會,正巧,太好了,我一定能,一定能.....」
「哈哈哈......」
充滿野心的皇后仰望那片紅色覆蓋的天空笑著。
城南的某棟平房內,戴著面具的男人發出了大笑。
「亂起來,亂起來吧,我們要葬送過去腐敗的世界,給予這個城市全新的氣象!」
「這個都市是不正確的!不管是白之王還是黑之主都無法給予城市(我)救贖!」
無論是帶給自己身體或是精神的所有傷痛,他都將全部埋藏,埋葬在這座全然錯誤的城市中。
這個灰都是錯誤的,教會也是錯誤的,那些陳腐著想要隱瞞的魔術師們也是錯誤的,連他本身也是錯誤的。
「所以我們將給予真正的『正確』與『正義』!」
「向偉大的『深黯之母』!」
「來不及阻止,雖然注意到了,我也沒辦法注視。」
「就算是邪神的眷者,但我居然也會被區區人類逼到如此境地,真是不愉快......」
地下室,那個誰也不敢靠近的房間中,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輕輕地捧起了白皙的花瓶。
「......啵?」
「不,我沒事。」奈特輕輕的笑了,摸著那乾淨的葉片,「那個『目標』還沒有失效,起碼還有一點辦法。」
阿福德連之花搖曳著花瓣,曾造成無數人類腦袋爆炸的花乖順的在男人手中撒著嬌似乎說著什麼。
奈特搖頭,「我不後悔。」他說,「所以我會繼續,就像你說的,雖然已經沒有退路。」
他無奈的笑了。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