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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元1285年 5月7日

  整點的宏亮鐘聲在中央廣場響起,昭示著一切秩序的「真理之瞳」鐘樓的定時鐘聲仍然激起了廣場上一片白鴿飛翔。

 

  她抬頭仰望著高聳的灰都象徵,此時初入五月的天氣已經逐漸轉熱,陽光穿透了灰都層層的煙霧迷漫依然打進了她的瞳眸中,她反射性的抬手擋住了陽光,也使得她視線中的鐘樓似乎微微發著光芒一般。

 

  「......梅梅。」

 

  不遠處傳來的呼喚聲將她的思緒拉回地面上,她側頭望去,穿著典雅的老年紳士正拄著拐杖向她微笑招招手示意她靠近。

 

  梅梅.莫爾菲,蒸氣與器械協會會長的孫女推了推右眼的單片眼鏡,快步地走到自己爺爺身邊,「爺爺。」她喚。

 

  享譽盛名的機械大師喬瑟.莫爾菲微微笑著向梅梅點頭,「我們差不多要進塔裡了。」他說,拄著拐杖往前走的步伐略顯艱困搖晃,「看你剛剛在發呆,你在想什麼?」喬瑟問,淺灰色的眼瞳溫和地望著自家孫女。

 

  梅梅伸手扶住了爺爺的身體,只搖搖頭,「我只是在想,不管看幾次鐘樓都很壯觀阿。」她回應。

 

  在她撐住爺爺時,身後響起了無數次快門的聲響與亮光。

 

  對於那些聲響爺孫二人毫不在意,而喬瑟聽到梅梅這麼說沒有忍住的笑了出聲,「是啊是啊,實在很厲害吧,我記得你從小就喜歡『真理之瞳』......也是,畢竟她這麼漂亮,對吧。」喬瑟摸了摸大鐘樓的磚牆面。

 

  梅梅聞言也一笑,「嗯,我很喜歡。」她說著,繼續仰望鐘樓,「想著前人一磚一瓦蓋起來的高樓,以及運作了百年的發條,我就覺得很了不起。」

 

  喬瑟推開了中塔底下的管理室大門走入了鐘塔內部,頓時薄薄的木門隔絕掉了不少了人聲,陽光從特意留設的窗戶傾瀉而下,在略顯潮濕的陰暗塔內留下點點光斑。

 

  「這是早在第一代來到灰都的人們定居時就開始建立的鐘樓,百年之前就已經有如此精確的鐘表技術,確實是非常的了不起。」喬瑟微微笑著,「可惜鐘塔的設計圖已經失傳了,就算是我到現在也沒有完全徹底搞懂這運作百年的構造......唔?!」

 

  光線昏暗,腿腳不方便的老人不小心身體一歪,梅梅趕緊扶住了喬瑟,「爺爺,小心腳下。」

 

  「哎呀謝謝了,我這腳啊,真的不太行囉。」喬瑟苦笑。

 

  「您還硬朗呢。」梅梅歛眉,輕聲笑道。

 

  梅梅將爺爺扶到了座椅上安坐,自己稍稍提起了不太方便的長裙避開了各種陳舊的放置物,拉動了機械升降機的開關。轟隆的機械聲與齒輪聲摩擦著老舊卻穩固的聲響,梅梅略有些出神地想著,這種升降機至今仍然沒有非常安全,更何況是將近百年前的遺留,但是對於爺爺這種少了一條腿的人來說,這是唯一通往最上層的手段。

 

  爺爺的那隻腿怎麼失去的他沒有細說過,但家族裡的人都知道,在家中由於實驗操作不當引起的爆炸,喬瑟千鈞一髮之際抱著還在襁褓中的孫女逃出了屋子,同時他的兒子與兒媳葬身在那場悲劇中。

 

  梅梅從小就是被爺爺養大的,對自己的父母沒有特別的印象,只是偶爾從資料或他人口耳相傳中能聽到一點點從未映入眼簾過的身影,說的是,天縱英才卻英年早逝。

 

  「梅梅,怎麼又在發呆了?」

 

  昇降機的地面已經到達,聽見爺爺苦笑的問話時梅梅也只是笑著搖搖頭,然後將喬瑟扶上升降機。

 

  抵達了頂端後,也同時表示著例行的「真理之瞳」鐘塔檢修開始了。

 

 



 

  真理之瞳的檢修一點也不難,但也不怎麼簡單。

 

  簡單的是直至今日真理之曈上的機械中依然準得令人匪夷所思,只要大抵檢查一下有沒有零件損壞或是機關卡住即可,難的是這個放大版的鐘什麼都是放大的,對於一個失去一隻腿的人來說檢查起來總得費更多的體力。

 

  梅梅伸手拉住了爺爺的手臂,將爺爺帶到了最後一個檢查點。

 

  「唉呦唉呦......真的是,不得不服老阿。」喬瑟撐著腰喘氣著,本就蹣跚的步伐似乎更加地搖搖欲墜,「這種地方輪椅也進不來......哎呀,左腳好像有些鬆脫了。」他說。

 

  「那爺爺你先坐一下,我幫您看看。」梅梅說。

 

  他往機械邊緣坐下拉起左褲腿檢查著義肢的狀況,梅梅直接在爺爺面前蹲下上手調整起了喬瑟的義肢狀況。

 

  蒸氣與器械協會會長所使用的義肢品質自然是上乘的,一體而成的流線型漂亮設計甚至不失美觀,梅梅的動作非常快速,她很快的將稍稍偏移的義肢位置調整到正常,並從隨身的包包中拿出了小工具,就著昏暗的陽光將鬆弛的軸承調至良位。

 

  僅僅不到幾分鐘的時間,梅梅便將工具收起結束調整,「好了,爺爺看看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她問。

 

  「可以了可以,不愧是我的孫女。」喬瑟笑著說,拍了拍仍蹲在自己面前的梅梅的頭頂。

 

  梅梅輕輕甩了甩頭,「爺爺,不要摸我的頭頂。」她無奈說。

 

  喬瑟哈哈一笑,站起身後確實感覺到順暢許多的左腳義肢,「好了走吧,趕緊把最後一個地方看完離開這讓人風濕發作的地方了——我們梅梅這麼好,就是有人不識貨,對吧。」

 

  對此梅梅臉色微紅,「別提這個了,爺爺......」她小聲。

 

  「若我不提的話就沒人會跟你提了。」喬瑟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木杖拄地的聲響在這個狹小幽暗的空間中迴盪著,「嗯,那些協會裡和報紙上說的話,你可別太在意啊,梅梅,你在爺爺這裡就是最好的。」

 

  什麼區區的女人,女人就該好好理家,拋頭露面成何體統之類的,其實這都不是第一次聽到。

 

  「......」梅梅扯動嘴角,想笑著裝沒事卻笑不出來,「......謝謝爺爺。」她低頭。

 

  孫女向來文靜,也不會對這些外在事物表現出太多的情緒,因此喬瑟也只是笑笑,當初他排除協會內的聲音將梅梅帶進鐘塔內這件事,他也從未後悔過。

 

  最後,他的視線轉向鐘塔深處。

 

  「梅梅,你看那裡。」喬瑟舉起杖,指向正憑節奏穩定做動的複雜機械,「那裡就是真理之瞳的機械核心。」

 

  梅梅抬起頭,不禁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精美的儀器。

 

  「很美吧,在設計圖遺失的現在,即使是我也不敢隨意拆開來研究,怕是一不小心就會損壞——機器壞了事小,但我們可承受不了那些輿論和責任。」喬瑟自嘲的苦笑著,「時至今日鐘塔建立已經超過百年核心卻沒有一丁點的損壞,所以有些傳言懷疑,這個核心部分附著了『神秘』。」他說。

 

  「神秘......」梅梅怔然。

 

  「無稽之談罷了。」喬瑟搖搖頭,嘆,「只是啊,爺爺我時間不太夠了,但梅梅你未來肯定可以破解這大鐘之謎吧。」

 

  「到時,肯定也沒有人會看輕你了。」

 

  梅梅不語,只是抿抿嘴,「......嗯。」

 

  年老的機械大師依然笑著,他再度拍拍孫女的頭。

 

  「走吧,回去了。」

 

  機關摩擦的聲響依然作動,安穩的在背後持續著。

 

  而她銀灰色的眼瞳只稍微再次看了一眼,便扶著爺爺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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